译自Françoise  Dolto的《Psychanalyse et pédiatrie 精神分析与儿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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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案14

Claudine

六岁9个月                                                                             

                                                                                                                                    翻译：王莉

校对：星期一翻译小组

孩子是因为白天的遗尿和她的神经质，被带到了不勒多诺医院。

这个孩子很瘦，能看到多发小淋巴结。生理反射正常，外生殖器正常，皮肤反应正常，x射线显示右肺门有少许阴影，左肺门旁也有陈旧型钙化。

她的父母身体都很好，她的一个舅舅一个叔叔都在孩子出生前死于肺结核。

关于个人既往病史，孩子的妈妈并没有特别的指出什么，除了严重的伤风感冒和含混的症状学上的一些小事件，造成的影响主要是睡眠障碍，厌食和神经质。克劳蒂娜有一个十二岁的哥哥，丹尼尔，他身体很好。

直到去年，克劳蒂娜每天晚上都尿床，白天就尿裤子。她白天在学校遗尿突如其来，在她们自己的住宅里发生的少一点，这种事情最常发生在她被训斥的时候。

去年夏天，孩子被送到夏令营，在那里，她每晚都尿床，当她回到家里，从十月开始，孩子就不再尿床，仅仅有一些例外，因为她的妈妈每晚把她叫起来两次。

然而，每个白天，她会尿裤子好几次，在课堂上，她会迫不及待的突然尿出来，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和在家里都是这样的，甚至在片刻之前才尿过也这样。她的班主任为此抱怨，现在她反对让孩子出去尿尿，因为她总是要出去，这样会打扰到课堂。除此之外，即使以前容忍她出去尿尿，也不能排除她当场尿裤子的这种情况。在家里，一旦她被训斥，她就一脸焦急的开始大叫“尿尿”，就不能动弹，她就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如果她的妈妈不能停下手上所有的事情，去帮她，把她带到厕所，她就会尿裤子。

那么克劳蒂娜在家里和学校的行为举止是什么样的呢？

在家里的话得分开吃饭的时间和其他的那些时间来说。

在吃饭的时候，克劳蒂娜完全没什么胃口，用她父母惯用的表达来说，这些时刻是“闹剧”。克劳蒂娜推开她的盘子哭泣着，想离开桌子，说不舒服，憋不住要去尿尿。爸爸很生气，妈妈就领她去厕所，再把她领回来，人们帮她把食物加热，然后恳求她吃饭。她让步喝了两勺汤，然后一切又从新开始了。人们很担心她是这样瘦，她会生病的，人们谈论把她送到乡下去，巴黎的空气对她一点也不好，“这就像她的叔叔们”，糖浆，药片，医生，一切都成问题。在家里吃饭总是草率了事，妈妈忧心忡忡，爸爸烦躁不安，丹尼尔老是捉弄她，嘲笑她，事情变得一团糟。

总之，母亲恳求我们，让克劳蒂娜有胃口（此外，克劳蒂娜在两顿饭之间从不吃任何东西）。

在吃饭之外的那些时间，克劳蒂娜在家里是一个模范孩子，只要丹尼尔不在家，她很听话，很快活，很友善，和父母很亲热。在她的父亲面前尤其如此，就是父亲让她变得这样的。然而，如果她哥哥在那的话，就完全不是那样了。她的妈妈说他把妹妹作弄得太厉害了，而她不让他任意摆弄。他们之间总是尖叫，争吵，发怒，每个孩子都跑到父母身边来告状，要求父母介入。一旦丹尼尔离开，克劳蒂娜就变回温柔的友善的小孩。

她从十月开始上学，如果不是因为遗尿，班主任对她是很满意的。因为孩子不稳定，为了让她能跟上，老师就得关照她。尽管如此，她已经会阅读，会一些书写，她和她的小同学们相处的融洽。

当着孩子的面，我们做了如下建议：

在晚上：我们在克劳蒂娜的床边放一个夜壶，就不用妈妈把她叫起来尿尿。她已经足够大了，不是所有的时间都需要妈妈了。如果她没有很快就做到，也就算了，我们不能责备她。她通过向她爸爸展示她成为了一个大女孩，会让爸爸很开心。

关于吃饭：不要强迫克劳蒂娜，让她吃她想吃的那些，剩下的就算了。我说服她妈妈至少在三天以内，完全别关心这个事情。我们遇到的孩子的个案里有些比她更瘦，让她们挨挨饿是没问题的。克劳蒂娜的身体很好，哪怕在她一顿饭完全不吃的情况下，她也能撑得住的。就这一点我提醒她的妈妈，因为克劳蒂娜那里会无意识的形成一种要挟。她不会因为这个而受到冲击。我非常确定的告诉她的妈妈，正是在很大程度上在无意识的欲望中，克劳蒂娜扮演所有人都要照顾的婴儿，她一点一点的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现在应该帮助她成长。当我们

饿了我们吃，我们吃饱了就停下来，这不管别人的事。她的妈妈有一点不安，但她向我保证，她会遵循我的建议。此外，我还给她开了开胃的滴剂，让他们在吃饭前给她一点，这个是为了在精神上给孩子一个支持，尤其是为了帮助母亲不要有忽视克劳蒂娜的健康的罪恶感。我让母亲坚持要求学校的老师在几周内，当克劳蒂娜要求出教室的时候就允许她出去。

我把克劳蒂娜单独留下，请她给我画点她想画的东西，她给我画了她和丹尼尔的肖像，分别在两张纸上。我们谈论起她的洋娃娃，她有两个最喜欢的，被叫做莫赫斯和白雪公主，叫白雪公主是因为她喜欢那个故事，叫莫赫斯是因为这是一个好名字。但她不知道莫赫斯的故事，我问她，“莫赫斯和白雪公主是否玩得好”，她笑着说，“不总是那样，他们会吵架”，我说“你看，白雪公主在小矮人的家里多么灵巧多么优雅啊，她没有理由会妒忌莫赫斯，尽管莫赫斯比她大一些”。

——“但她并不妒忌他，他们相互作弄，我会训斥他们。不管怎样她们都很好，她们两个我都爱。

——“哦，你看”，我以一种认真的神情对她说，“当洋娃娃们玩不到一起的时候，就跟人一样，就跟你和丹尼尔一样”。

“你要向白雪公主解释：那位英俊的王子，不是为了莫赫斯来的，是为了她来的，骑着他漂亮的马，把她带到他美丽的城堡，当然，这会让莫赫斯非常妒忌，接下来，你要告诉白雪公主，让她去安慰莫赫斯，而别去对他生气。再接着，你跟莫赫斯解释：他没必要去对白雪公主使坏，因为，你爱他们两个完全一样多。

我们约定好，下一周再见面。如果洋娃娃们不能够理解的话，克劳蒂娜只需要把他们带来见我，我会很高兴见到他们，我们会一起向他们做解释，当我们告别的时候，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克劳蒂娜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妈妈感觉特别的庆幸。克劳蒂娜一次也没有尿床，也没有尿到裤子里，妈妈自己睡觉前把她叫起来尿一次，某些晚上克劳蒂娜会自己起来尿，另一些晚上她就不起夜。

在白天，她经常跑去厕所，但都是她自己去。

关于吃饭：第一天没好好吃饭，第二天的中午吃了一丁点，在晚上她就吃回来了，从此以后她就正常吃饭了。

在学校里，班主任对她频繁和急切的去尿尿感到惊讶，但他不再反对了。

然而仍然有“让我担心的这种神经质”，妈妈说“有些时候她处于发作的状态，尤其是当我们训斥丹尼尔或者惩罚他的时候，克劳蒂娜会自己扯她的头发，抓自己，跺脚，哭泣，尖叫，哀求，她像发疯了一样，我们不能让她平静下来，这之后的时间她会很沮丧，很疲倦，这一周就恰好有一次这样的发作”。

接下来，她单独和我在一起，克劳蒂娜就非常的平静了，她没有带她的洋娃娃们来(我没有对此作出反应)，她给我画了一个房子“这是爸爸的房子”，她对我说“这里有一些水龙头”，在房子里，“如同你的一样”，她指着客厅里的洗手盆说。

“它好使吗？”我回答说“你去看看”，她没有去看，而对我说“有时候它们是坏的，可人们会修理它们”，我表示同意。

我对她取得的进步表示祝贺，她成为了一个大姑娘了。我和她谈论起那周她的发怒，“我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了”，她对我说。

我向她解释，当看到丹尼尔被惩罚她的惊慌不安，有可能是她的内心深处尽管没告诉任何人，她有希望坏事情落到他身上。他比她大一些，这让人厌烦，可能某些时候，他卖弄聪明，是为了向克劳蒂娜显示她是一个傻瓜，但这并不是真的。等克劳蒂娜也有十二岁的时候，她会和他一样的机灵。

她告诉我，丹尼尔现在捉弄她的少多了，——“可能你也是啊，你也很少捉弄他了吧”。我接着说：“我们有时候会妒忌，会想如果我是一个男孩多幸运啊，我认识一些可爱的女孩，她们也想像男孩那样尿尿，当然她们不可能。这让她们很恼火。她们认为她们被造的不像其他所有人，这是因为她们认为夫人们、妈妈、女医生都像丹尼尔一样有个水龙头，而只有男孩子们才有这个东西，爸爸们也有。妈妈们是没有的，女孩们也从来没有。如果不是这样，她们就不能够成为美丽的夫人和妈妈，而那样的话，爸爸们也不会爱她们。如果妈妈和马赫特小姐有胡子，有胡须，有大嗓门的话，她们就不漂亮了。

克劳蒂娜笑了，哦不，我可不想像那样，我想象妈妈一样漂亮。

当然会那样的，你会长大的，而丹尼尔会像爸爸。

3月8号

白天克劳蒂娜尿尿的次数少了很多，然而这天晚上，至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她尿床了，妈妈没有因为这个小事件而太生气，因为她在自己去睡觉前没有把她叫起来尿尿，另一方面，在昨天白天，她弄破了屁股上长了几天的疖子，这让她必须呆在卧室里。

这个星期没有发怒的情况，克劳蒂娜和丹尼尔争吵减少了，他们有些小的口角，但他们自己就处理了，两个人都没有去告状，没有搬爸爸妈妈来做救兵。

与此相反，几天以来（自从她长了戒子），克劳蒂娜总是要某个东西，尤其是要喝的，就为了喝一口或者要一个甜的东西或者一块糖。

当她单独和我在一起，克劳蒂娜画了一幅有石祖象征物的画（183页），她向我解释说，这是一艘海上的战舰，“有些东西”，有些旗帜，“有一位先生”，在一个大东西里面看着。

我问她，另外那两人是谁？“另外那两个人”,我说“可能是你和丹尼尔”，“他是左边的人，那个”，“那个人”没有东西来看远方。

我向克劳蒂娜解释她有一个成长为大姑娘的困难，“这是不容易的，我们会害怕妈妈在这个过程中不再照顾我们了。”然而妈妈（对成长中遇到的困难）不会生气，而是相反，我建议不再用开胃滴剂了，在长疖子以后就暂停了，这并没有造成吃饭的困难。

我建议在两周以后她们再带她来见我。然而在离开我之前，克劳蒂娜拿出了那幅画和一支铅笔，她在画上画了一个大的×。我问她为什么，她笑着就说“因为”，接着把画还给我。

克劳蒂娜越来越好，她不在迫不及待的去尿尿，她可以上整堂课完全不要求出去，她更懂事了，她不在有在三月一号我们所描述的那样的发怒。在这一点上甚至出了点新鲜事，几天前，爸爸用握在右手里的鞭子威胁丹尼尔，然而，另一方面，这个时候他不准他逃走。克劳蒂娜觉得很好笑，一直看着他们，“因为他们在那里转来转去太搞笑了”，她在笑“爸爸总是怒气冲冲，但他从来没有真的下手打”。

克劳蒂娜画了一幅画（第184页）：全家人都手拉着手，她特意的把自己放在爸爸那一边，用丹尼尔把爸爸和妈妈隔开，她不在像开头的那幅画那样有一个很大的头，而是相反。作为补偿，她把自己画的和丹尼尔一样的高，还有她放弃了妈妈，另外当她给我解释她画完了的画，她向我指了妈妈的手提包之后，她给自己补画了一个手提包，她不在像之前那副画里当那位先生和丹尼尔有“某种东西”她自己“什么都没有”，她为她的女性性做了选择，给了自己“一个像妈妈那样的手提包，不过要小一点”。

3月29日

妈妈带着克劳蒂娜来感谢我，孩子红润的脸庞散发着自豪的光芒，她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她状态很好，她不在神经质，不再发脾气，吃得好睡的香，完全没有任何尿尿问题的困扰，爸爸妈妈和班主任都非常的高兴。

妈妈笑着对我说，在上次咨询回家后，克劳蒂娜在壁橱里找出那个鞭子，并把它扔到垃圾箱里，“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法再打丹尼尔了”。

今天，克劳蒂娜带着自豪和害羞的神情对我说，在下午一点钟，她就七岁了，我由衷祝贺了她“现在你真的成为一个大姑娘了”。

总结：

当我们读到这一篇临床观察的时候，我们不免会大为震惊，通过比较一次次会谈的进展和治疗必须的微不足道的干预，我本人当时也大为震惊。分析家在每一次的分析中得到所能期望的最大的效果。应该说克劳蒂娜的妈妈是很有女人味的，她一次也没有因为抵抗而反对我们，而这种情况是少见的，而父亲很好的在家庭的顶梁柱的位置上，他严格但并不真的凶，他很有威信，也很温情。

克劳蒂娜的症状表达的是对阴茎缺失的拒绝，她停留在一个婴儿的状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要挟大家，用尿失禁使妈妈投降，也用它来报复学校里的的石祖母亲，而这样的攻击性的症状必然会导致她幼儿化的结果，必然让她需要被妈妈喂养，让妈妈分外怜惜。克劳蒂娜接受了朝向父亲的攻击性，放弃了要妈妈喂养她，这带给她成长的可能性。我们注意到在克劳蒂娜那既不是她自己也不是妈妈（或者是我曾询问过她的母亲）从来没有暗示过有手淫这件事，自然而然的我也没有暗示这一点。阴茎的欲望通过渴望向我打听女医生的水龙头来得以表达，接下来的一次，她放弃了大的“东西”，而是呆在海舰旁边，接着她叉掉了这幅画，她放弃了这种幻想。

终于，通过手提包，克劳蒂娜展示了她作为一个女孩怎样拥有对阴道直觉性的概念，而她把手提包放在她和爸爸之间。

现在她用正常的的行为举止在情感上抵达了俄狄浦斯情结，而没有症状，鞭子的插曲很可能应该被解释成为性欲的尤其是女性性欲正常的受虐狂的表达，也是对阉割坏爸爸的象征性尝试，这样他就不会再管着丹尼尔了（扔鞭子事件的唯一获益者），这样一来她可以温柔的爱她的爸爸，给他手提包而没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