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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与幻想 (翻译:姜余)

来源:成都精神分析中心   |   发布时间:2012/2/1   |   浏览次数:     |   字体大小:     

词与幻想 (翻译:姜余)

 

词与幻想[1]
翻译:姜余
 
1967年三月:朝向阿尔卑斯的旅行,卧铺车厢,两床包厢。
父亲,母亲,两人都是二十五岁到三十岁样子,面目清秀;并无娇态的她,随意的半长头发。两个漂亮健壮的孩子,看来六岁和三岁。四个人都穿着滑雪衫。两个孩子,都剪着短发。是男孩还是女孩?看不出来。他们俩都有着可能是猫儿或者狗儿的小名儿:佳佳和迪迪。
正是早上:按照时间,我们应该到了。所有人都在车厢里准备。迪迪和佳佳已经全身披挂,迫不及待。
列车长过来了并宣布:
——大家不要着急,晚点两个小时。
这个小家庭失望了。迪迪和佳佳,每个人都从他们的登山衣和滑雪衫中解脱出来,开始在过道中跑起来;父亲和母亲在他们包厢前抽烟,看来有点焦虑:
——怎么办?这个时候,公车可能已经走了,就必须等十一点那一趟。本来应该让昂德尔老爹乘计程车来接我们的。
——你想过吗,带着孩子们这样的寒冷中等!
——不要那么担心,那里总是有等待大厅(salle d’attente)的!
——有是有,但是不暖和啊!
——我们会找到一个火盆(brasero)的……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不要发脾气了。你在车站里的火盆边上等着,我去打电话,让昂德尔老爹来接我们。
带着焦急的神色,大人们回到了包厢。孩子们那里安静了一下,随即就是激动的声音,大的说:
——哦!我们将看到士兵帐篷(soldats-tentes)[2]了……哦!多好啊!还有牛仔!还有印地安人!
小的那个接上话头,发音不准地说:
——还有,我要打鼓还要吹小号!
他就开始声嘶力竭地发出军号喇叭的声音。
——迪迪,闭嘴!从包厢里喊了一声。
但是迪迪跑掉了,后面跟着佳佳。滚下去,发笑,又重新开始。他们一回到父母包厢前面,佳佳就问:
——我们快到了吗?我们将看到他们了吗?就在那里么?
这次就轮到这个小的说话了:
——如果他们的手臂等于零[3]的话,怎么拔枪啊?啊?我想要看到他们……啊,对哦。他怎么能行呢?
迪迪自问,因为残缺的躯体幻想而焦虑着。
——我们会看到的。两个人相互打气。
仿佛没有耳朵的父母在这些涉及到作为幻想发起者的“等待大厅”和“火盆”这样不寻常的能指的问题面前无动于衷,他们仅仅满足于一个简单的:
——你们俩闭嘴!
人们把包厢的门重新关上了,在吞没了迪迪和佳佳之后就很难再包裹住他们旺盛的精力。在中途的停车站,乘客们下车。因为所有人都饿着肚子,卖食品的小车前就围满了人。鹕鹈样的父亲,在两次空手而回之后,终于带回来咖啡和三明治。所有人坚持着,吃点东西维持体力,然后孩子们又出来了,士兵帐篷的主题继续发展。每一个站上,热切的眼睛都希望看到,他们就这样力所能及地安慰自己:
——他们不在这里,这不是我们要下车的地方,在我们下车的地方,有一个布的上尉还有他的马帐篷,都是没有手的。
梦继续着。终于,我们到了。迪迪和佳佳又全身披挂起来。我们听见:“腿给我……另一条……安静,闭嘴。”
两个成人准备好了,都背着背包。父亲一手还拎着一个箱子:
——佳佳,不要离开爸爸。
母亲用一只胳膊看住迪迪,仿佛突然他就会不知道怎么走路。另一只手,她带着一个差不多和迪迪一样大小的东西。一个塞满了碎布的一种怪物:有一个和身躯一样笨重的头,四肢不明确,颜色黯淡。
所有人都下车了,除了母亲还在叫佳佳把她忘记的“布娃娃”带上——另外的一个大包,被脏兮兮的外套紧裹着,从里面冒出一些偏黄的长毛,乱蓬蓬的头发框住一张褪色的和人类相差甚远的脸。佳佳,一只手勾住她父亲的衣服,另一只手任由布娃娃塞满,她看来除了对等待多时的好戏有兴趣外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车站上,由我们组成的像驴子一样负重的人群缓缓朝着小站前去。火车鸣笛前行。
出站了。那里有一辆公车。果然。它装满了人。作为见证人的我坐了下来。小家庭想找一个位置,但必须从全局着想:不能靠窗坐,因为即使它关着,小孩也可能着凉;不能坐在轮子上面,我们可能会太颠簸。
——你同佳佳,留在过道边上,因为她可能会难受。
(因此,是一个女孩。)
——不要,你看,她坐车从来不难受。
——当然,但坐了一个晚上的火车之后,他们的状态可能会不好,他们还是孩子。还有,希望迪迪可以等到到达,因为他需要他的便壶,而佳佳……
母亲焦虑着排便幻想。佳佳沉默着,无疑是失望的,与其说靠着爸爸的身体不如说靠着他的膝盖;她心不在焉地吸着她的拇指,眼珠跟着那些坐下来的乘客滴溜溜地转。过道分开了爸爸佳佳和妈妈迪迪之间的座位。我在妈妈迪迪的左边。迪迪就像一个巨大的婴儿一样横躺在他母亲身上。他贪婪地吸着自己的拇指,把眼神固定在父亲的侧影上。由于那个巨大的吉祥物碍着他看到他的父亲,他直起自己的脖子。母亲觉察到了,就把吉祥物递给站起来的父亲,把它放到网兜里。(这难道不是一种酷刑吗?)迪迪的眼睛跟着他父亲的所有动作。
我了解到迪迪三岁,是个男孩(他姐姐六岁)。母亲就像他只有六个月大一样给他哺乳。而刚才他讲话也好像只是一个十八个月或者二十个月的孩子。
公车满了。许多人站着。售票员对他们说:
——请朝后走,还有位置,您只需要打开折叠式座椅。
我们每排可以坐五个人。突然,一声尖叫在我右边响起。发火的迪迪,放开了他的拇指。刚刚坐下来的那位先生吓了一跳。
——是您挡住了他的爸爸。母亲带着害羞的微笑,用一个诉苦的(或者是撒娇的?)声调说,如果他不能看见爸爸,他就活不下去了。
这位先生朝前直起上身,让小皇帝迪迪看到他的上帝,这一幕是唯一让他感到安全的石祖参照物。
此时,就在这小骚乱中,售票员的话又唤起了佳佳的社会生活的幻想。离开靠着她父亲的那个姿势,嘴巴张开,拇指距离嘴二十厘米,坐了起来,直着脖子看。提问式地,看来特别好奇,她问:
——为什么我们要打座位?你也是吗,爸爸?我们要打它们?所有人吗?
继“等待大厅”和“火盆”之后,这次是“打开折叠式座椅”维持了佳佳的施虐幻想。
——好了,闭嘴。父亲说。
几秒种的戒备用尽,肥胖又体积笨重的流浪娃娃跟着又来了,通过过道上的先生做中介,来到了妈妈迪迪这边,迪迪把它紧抱在胸前。看到保护者对她所钟爱的吉祥物的接待而得到安慰,佳佳伸开四肢躺在爸爸身上并试着沉溺在对世界的漠不关心中。
——您这样忙,我对母亲说,实在太不方便了。
——是啊,他们两个每天晚上都要自己的娃娃,不这样他们就不睡觉,所以必须把它们带着……
这边,那位坐折叠椅的先生,因为前倾久了感到疲倦,就直起了身子。迪迪悲痛的尖叫又再次想起。这位先生再次被打败。迪迪安静下来,闭上了眼睛。母亲,焦虑地对她丈夫说:
——你知道德尔摩斯在哪里吗?他待会肯定会渴的,我们还有一个半小时。
父亲,窘迫地到公车的后部去找背包和箱子。母亲的焦虑。她幻想着儿子的渴。万分幸运地是,我们还行驶着。迪迪,眼睛半睁,放松了他的颈背,闭嘴了。
母亲的一番话之后,将佳佳从睡梦中惊醒,嚷着要尿尿。父母亲的焦虑的眼光交错了一下。移动确实是不可能的。心照不宣的接受,屈从于一种可能的泛滥。唧唧哼哼的腼腆的延迟的命令。是爸爸在对佳佳说话。佳佳,再次麻木下来,也许带着跳跃在肥壮马背上的士兵帐篷、被砍没了双手的士兵、和打所有人的梦进入睡眠。
有多少父母的恋物癖的孩子因为担心着他们仅有的皇帝的需要,听见神秘意义上的词,幻想的诱发因素而伺机成为成人主人;用他们耳朵伺机咬住话语,就好像狗的嘴巴咬住一些蚊子,窥淫的欲望丧失在一种无法交流的沙漠中!
 


[1] 发表于《词的实践》,1967年,第一册(绝版)。
[2] “士兵帐篷”soldats-tentes是孩子对父母交谈中的“等待大厅”salle d’attente的抓捕。下面的“零手臂”zéro de bras是对“火盆”brasero的变形和反读。——译者注
[3] 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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